广西志愿者关爱黄埔老兵侧记（志愿者秀才/文）
“黄埔老兵，我们都是你的亲属”
“怒涛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2013年7月13日，《黄埔军校校歌》又一次响彻在南宁市殡仪馆告别大庁。来自南宁、玉林、钦州等地的志愿者在送别一位几天前过世的黄埔抗战老兵。
老兵名叫周仕源，1918年出生，祖籍广东南海，原是国立广州艺术专科学校的一名学生，后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第12期。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后，周仕源提前毕业，分到广西46军175师525团，担任重机枪连指挥官。1939年，周仕源随部队在北海一带阻击日军登陆，在铜鼓岭战斗中负伤。1942年调赴柳州训练民团。解放后由于历史原因，周老蒙冤入狱，在农场劳动改造29年。在此期间，儿子和老伴因故相继离世，九十年代女儿也先他而去，抛下他一个孤寡老人。
晚年的周老住在南宁市解放路的一间简易阁楼里。所幸的是，周老得到了广西援助抗战老兵志愿者的关爱和帮助，也得到社区主任“小蛮腰”细心的照料。周老人生的最后几年，过着闲适、体面和尊严的生活。志愿者曾计划，有朝一日周老病了，生活不能自理时，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住。周老听了，摆摆手说：“我坐了一辈子牢，不要再坐牢了……”
摆满鲜花的告别厅内，一排排肃穆站立着的，是来给周老送别的志愿者；站在亲属区的，也是悲戚的志愿者。人们缅怀抗战老兵金戈铁马的烽火人生，祝福半辈子孤苦的黄埔老兵在母校的歌声中升入天堂。
这样的告别，对援助广西抗战老兵的志愿者来说，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早在2006年，广西爱心人士在关注和慰问孤寡老人的时候发现，有些穷困孤苦的老人，年轻时候曾投身火热的抗日战场。由于历史原因，有的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反而含冤入狱劳动改造，其中不乏黄埔老兵。八年抗战，45万八桂将士长眠于中华大地的青山绿水，而那些历经战火洗礼幸存下来的抗战军人，则多半隐没在广西各地城乡，在贫困、病痛、漠视甚至屈辱中苦苦支撑着他们的风烛残年。
于是，“刀锋”、“追梦”、“周公”等爱心人士，组织“援助广西抗战老兵志愿者行动”，利用周末和节假日等休息时间，寻访隐没民间仍健在的抗战老兵，记录其口述历史，并给予贫困老兵物资扶助。桂林的“胡子”、柳州的“草儿”、玉林的“小梁”等志愿者，也不约而同地走在寻访和慰问当地抗战老兵的路上。每次寻访，志愿者都在博客和当地网站上记录和宣传，呼吁更多的人来关爱抗战老兵。几年来，志愿者陆续寻访、慰问了超过400位抗战老兵，留下了大量宝贵的口述和影像资料，同时也亲眼目睹了老兵们贫苦不堪、急需救助的生存现状。
“老兵在风中，我们在路上。”这是常挂在广西援助抗战老兵志愿者口中的一句话，他们在与时间赛跑。志愿者们觉得，时间紧迫，怎么做都感觉做到的太少，不知有多少抗战老兵，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独自叹息，黯然凋零。
一路风雨一路歌
老兵身份的核实，是一道坎。为了核实老兵身份，志愿者恶补抗战历史知识，了解桂系部队在抗战中的经历，从老兵的口述中，印证历史，也完善历史的细节。由于年代久远，更由于历史的原因，现存的老兵能够保存下来证明老兵身份的，几乎没有。针对这些难题，志愿者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核实办法，从老人的从军时间、地点、原因、新兵训练地、训练内容、部队番号、军官姓名、行军路线、穿着、携带的装备、参加的战斗等方面，耐心询问，认真记录，细致核实。
广西志愿者和区外的志愿者组织合作，如北京的互助抗日老兵论坛、深圳的关爱抗战老兵网，利用论坛的平台，上传老兵口述资料，借助民间抗战史专家的甄别和判断，确认老兵的身份。同时，报道困难老兵的生活状况，争取得到更多的爱心组织和爱心人士的援助支持。
对黄埔老兵，志愿者也都仔细询问是第几期学员，入校的时间、地点、科目，训练内容等。志愿者将发现的黄埔老兵报告给当地的黄埔同学会联系，让老兵回归“精神家园”。
志愿者一路风雨一路歌。走访路上，充满着苦与乐。有的老兵住在边远乡村，志愿者半路弃车，翻山涉水徒步走进；有时要赶场走访多位老兵，炊烟升起夜幕降临，志愿者还在村口打听老兵住地，凌晨回到家是常有的事。碰到下雨，山路泥泞，汽车底盘低，得时刻准备着推车。有的志愿者，干脆带着帐篷，在乡间打地铺。在Q群上，大家分享着各自的经历，交流经验，互相鼓劲和鼓励。志愿者用他们一次次实在的诚恳的行动，让老兵和老兵家属，从怀疑、犹豫到感激、信任和盼望。
每逢春节、中秋等传统节假日，志愿者都动用各种资源，募集资金和物资，给老兵送上米、油和慰问金等，让老兵度过一个愉快的节日。平时周末，有空的志愿者也都到孤寡老兵住处，问寒问暖，给老兵买喜欢吃的东西，陪老兵晒太阳聊天，为老兵剪指甲，洗衣服。到了老兵的生日，志愿者给老兵送上特别订做的生日蛋糕。老兵驾鹤西归，志愿者也都给老兵送上最后一程。志愿者所想所做的，就是让这些历尽磨难的耄耋老人，在人生最后的岁月里感受到社会的温暖，过着愉快而受人尊敬的生活，最后体面而尊严地离去。
桂平志愿者“阿泰”，发现有位老兵保留了一份当地黄埔老兵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聚会时的通讯录。那时老兵的电话还少，只留下地址。时过境迁，这些黄埔老兵，现在过得怎么样？不知还在不在人世？阿泰一个一个地多方查找落实。有的老兵随子女前往外地居住，阿泰也委托当地的志愿者拜访，知悉老兵的近况后，才放得下心。
关爱，重在精神关怀和慰藉
在走访中，志愿者深深体会到，这些孱弱的老兵，更多地需要精神上的慰藉。一旦核实老兵后，志愿者就给老兵颁发刻有“抗日英雄 民族脊梁”的烫金牌匾，还有一件金黄色的风衣，上面也印有“抗日英雄 民族脊梁”字样，给老兵送上来自民间的崇高敬意。孤苦大半辈子的老兵，非常看重这个迟到的荣誉。手捧着牌匾，有的老兵当场落泪；有的老兵穿上老兵风衣，更是不舍得脱下，连穿了好多天，连睡觉也都合衣而卧。
志愿者与区民革工交支部、黄埔老兵后代联谊会、桂花合唱团等一起，不定期组织老兵聚会，让老兵共同回顾七十多年前那段跃马扬刀的铁血岁月。老兵将聚会看作是对他们的肯定，不顾体弱行动不便，有不辞老远坐车而来，有志愿者搀扶着颤巍巍而来，有家属推着轮椅而来。聚光灯下，光鲜的场面，热闹的氛围，老兵笑得特别灿烂。柳州志愿者还组织黄埔老兵书画比赛，玉林志愿者组织8.15老兵聚会。2012年元旦，来自桂林、柳州、玉林、河池、崇左等地的老兵，齐聚南宁，共话当年，并登上昆仑关，凭吊战友。
志愿者始终不忘了解老兵的心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满足老兵的愿望。黄埔第18期学员、如今在全州县乡下孑然一身的黄海潮，桂林保卫战的经历者和见证者，是从七星岩逃脱日本毒气攻击的极少数士兵之一，多年来一直想拜祭战友。但由于行动不便，一直未能成行。2012年6月，趁桂林举行黄埔老兵联谊会的机会，桂林志愿者“胡子”等人，带老人重访七星岩，祭拜八百壮士和师长陵墓。2013年10，黄埔十二期学员熊寿明，当年在松山战役中担任连长，趁着身体还硬朗，希望能重返松山战场，拜祭国殇墓园，告慰战友。志愿者容杰等人了解后，周密筹划，细致准备，终于帮黄埔老兵圆梦。
真情付出，受益心灵财富
方汉民，黄埔军校南宁四分校毕业。抗战时是广西第四集团军直属宪兵团第九连的警卫连长，在昆仑关战役担任过第五军的向导联络官。由于历史原因，方老的女儿不愿意谅解方老，方老一个人寄住人民路一个阴冷昏暗房间。志愿者了解到后，帮方老清理打扫房间，并联系居委会等，照顾方老的日常起居。2012年7月，志愿者把方老送到南宁福利院养老，并聘请专人照顾。志愿者时不时就熬鸡汤或者煮馄饨给方老送去。在养老院的最后岁月，方老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一有空，方老就到楼道间高唱当年的抗战歌曲，唱出了黄埔老兵的骄傲、豪迈和荣光。
2013年1月，方汉民生命之烛渐渐熄灭。一直将方老唤作“方伯”并细心照顾的志愿者“小单”失声痛哭，在举目无亲的医院，方老脆弱的躯体安详地躺在小单的怀里，一点一点地失去温暖。志愿者“小K”帮方老洗净身体，换上寿衣，同样是军人出身的“小K”含泪给方老敬上了军礼。可惜，黄埔老人再也不能回敬军礼了。
2011年12月19日下午3点，桂林志愿者给住在老年公寓的黄埔16期学员陈瑞贤送去爱心组织捐赠的轮椅，下午4点半,志愿者向老兵告辞；5点05分，老兵坐在轮椅上，含笑离世。
留下的永远是遗憾，老兵等不起。有的老兵，在接到报料后，志愿者驱车前往探望，半路得到家属电话，老人已经不在了；有的老兵，志愿者兴冲冲地去拜访，敲门没人应，邻居说，上个月已经走了；有的老兵，志愿者通宵熬夜为老兵整理资料，帮老兵申请爱心组织的援助关爱款项，天亮了，家属来电，老人走了。志愿者面对着电脑，潸然泪下。
老兵是心灵财富。对志愿者来说，每跟一个老兵接触，都有一份收获。每个老兵都有故事；故事的背后，更有老兵对人生、历史、国家、民族的解读、感悟和思考。聆听老兵的经历，不仅还原了历史真实，也将历史事件拉近，看到了历史的血肉。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也是个灵魂净化的过程。
“升官发财，行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这是黄埔“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家国情怀和舍生取义的精神写照。这慷慨赴死的豪迈宣言，深深地打动着志愿者。他们说，与其说是我们关爱老兵，还不如说是老兵的精神感召我们。黄埔老兵黄海潮，在参加昆仑关战役后，1940年进入贵州独山第4分校学习。1943年10月，毕业后的黄海潮匆匆告别新婚几天的妻子，加入国民革命军第74军57师，登上火车，乘船渡过洞庭湖，参加了惨烈的常德保卫战。国难当头，中华热血男儿，如今就栩栩如生地活在眼前。
张君廉，广西宾阳人，抗战爆发后，应征入伍，参加过武汉会战等战役，后进入黄埔军校成都本校18期炮科学习，毕业后加入驻印军战车7营。后因不愿打内战，开小差跑回宾阳老家务农。在后来那个荒唐的年代，张老因为参加过国民党军队，差点被枪毙。每次运动都有份，大大小小的批斗、陪斗，挂牌游街。张老至今只有政府高龄补贴共110元。但这位黄埔老人，从来没有什么怨言，历经磨难，却能看淡风云。张老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还会刻图章，老年生活有规律，整洁有序，其达观的人生态度和浩荡的胸襟也深深感染着志愿者。
利用基金平台，规范化运作
2012年6月，援助广西抗战老兵志愿者行动与深圳龙越慈善基金，发起“广西老兵关怀计划”，召开新闻发布会，利用新闻媒体，广为宣传。借助规范化的平台，援助广西抗战老兵志愿者行动也得到了进一步规范操作，将对老兵的关爱朝常态化、制度化、规范化、人性化、社会化发展。而这一突破离不开广西Fun88慈善基金会理事长秦枫先生，志愿者们都喜欢亲切的称他“老财”广西团队有“老财”是幸运的，这是援助广西抗战老兵志愿者行动志愿者们经常说起的一句话，也是全国许多团队羡慕的，“老财”前卫的思想，让整个团队有了坚强的后盾，志愿者们再也不用花时间又花钱了，别人还停留在捐钱给老兵的时候，他已经上升到团队建设，他带领他的小伙伴承担起了广西团队走访费用，团队办公费用，寻找老兵推广费用等等，这也援助广西抗战老兵志愿者行动这个团队的一次飞跃。2012年底，“老财”和他的小伙伴成立了广西Fun88慈善基金会，设立了关爱抗战老兵项目，至此“老财“对广西老兵志愿者团队的支持更稳固更专业化和规范化。而龙越与Fun88的结合，对援助广西抗战老兵志愿者行动团队来说更是如鱼得水，给整个关爱老兵活动提供了扎实的保障，龙越提供贫困老兵生活补助及个性项目的申请，而Fun88正好填补龙越的空缺提供老兵服务同时，提供老兵志愿者团队建设培训及日常活动油费补贴等，让这个草根的团队更强大，让长期参与的志愿者没有了后顾之忧。有了基金会的坚强后盾，团队发展也非常迅速，志愿者带着老兵项目走出了家门，寻求合作。天下公益是一家，我们不再做独飞的鸟，先后二十多家公益机构加入关爱抗战老兵行列，如荷城义站、八桂义工及梧州、贺州、河池、北海、来宾等地成熟的义工团队也纷纷加入。
“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广西乃至全国关爱抗战老兵的志愿者，用他们的行动，吹响了老兵最后的集结号，诠释了黄埔校歌歌词中的“亲爱精诚”内涵。
善待老兵，就是善待我们自己。
老兵在风中，我们在路上。
